夏天的夏天 – 桐小懒

文/桐小懒

夏天从自习室里走出来，下意识的摸出口袋里调至静音的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他表情木然的敲开显示屏，上面清晰地突显出一个名字，蓝晴。
蓝晴，夏天怔怔的默念着。多么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如同夏天温热的空气逼近脸颊，滚烫的令人悸动。
夏天神情黯淡的走下楼梯，走进一条被墨绿色的巨大桐木掩盖住的林荫道里，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手机，“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他紧锁眉头喃喃自语着。
林荫道在悠悠的步子里被荡在了身后，刺眼的白光开始在头顶泛滥滔天，红色砖墙包裹着风格迥异的教学楼一排排耸立在眼前，反射出耀眼的不可直视的光。无数繁盛的桐木覆盖上这里的每一片土地。这就是x大学所特有的夏日风光。
夏天坐在篮球场旁的小山丘上，阳光下青草的香气和热度翻涌出了那个沉睡了一年的回忆。时光在匆匆飞逝之中打了一个转，回溯到那个想起来都让人头疼脚麻的高三。
那个时候头顶的蓝天永远是一张寂寞的脸，浮云将一切渲染上悲伤的釉质，在天空中发着光。那些光芒将我们这些平凡的男生女生，照耀成将来的传奇。
就是在那个夏天，蓝晴作为插班生开始走进夏天的视线，白皙的皮肤，优雅的举止，笑起来如同圣洁的白色莲花。即使她已渐渐远去，那个笑容还是如同幻觉一样定格在那里，挥之不去，氤氲不散。
在这种美好的背景下，夏天毫无准备地和蓝晴成为了同桌。
夏天喜欢看书。所以在枯燥的数学课后总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嘿，小晴，你看过这本书没有？我借给你看吧。”
蓝晴礼貌的笑了笑，把书接过去，正要翻开。
然后夏天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事，不用急着看，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的。”
蓝晴微微皱起了眉。其实夏天想说的是，永远都不要还我了，把它留作纪念放在你的书架上吧，。这样也许就能把我永远留在你的心里。
夏天喜欢写诗。语文课上，总能看到他把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不偏不倚地滑到蓝晴的眼前。然后自己屏气凝神，佯装认真听课。过了好一会，发现没什么动静。他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和蓝晴充满笑意的大眼睛撞在一起。
“写的真好，大才子。”蓝晴咯咯笑着。
“额？是吗，写……写着玩的。”夏天压制着有些激动的情绪谦虚道。
“你以后还会写吗？希望我还能看到。”蓝晴认真地问道。
“会的，当然会。”夏天使劲点了点头。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为你写。夏天心里暗暗地说。他微微侧着头，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看到此刻这个男生眼神里闪动着的光芒。
有关高考的讯息每天都像定时炸弹一样足以引爆整个教室，紧张的气氛迫使每一个人都把头颅深深地埋进高高磊落起来的书堆里。偶尔会从里面笔直地伸出一只拿着饭卡的手，“xxx，帮我打一份饭，谢谢。”简单的对白，苍白得如同堆在桌边还没来得及做的厚厚试卷，一遍一遍，漏空着每个人的意志。
这时，夏天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隆隆而来，伙同骄阳，或挟着雷雨，来去匆匆，不落痕迹。然而夏天对这些都毫不在意，午饭之后，他一边悠闲地喝着刚打回来的白开水，一边自在的跟旁边写着数学试卷的蓝晴磕着话。
“哎，小晴，你当时为什么会突然转到我们班呵？”
“哦，我妈想让我考青岛大学，因为我爸在山东做生意。”
“这样啊。”夏天沉吟着，陷入了沉默。侧头看向窗外，心里默念，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我知道，我无法做到在接下来短暂的一个月里让你喜欢上我。所以，我要努力一点，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样，我就有四年时间让你喜欢上我了。
“夏天，你怎么不爱说话了。”在语文课上，蓝晴用手指捅着夏天的胳膊。
“哦，我要好好学习了。”夏天挠挠头答道。
“夏天，怎么不见你写诗了？”
“哦，我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所以要努力一点。”
一个男生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幻想，会因为一个女生的出现，而把它变成梦想去奋斗不止。可是夏天在为“梦想”埋头苦干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蓝晴的笑也因为他的沉默而渐渐变得黯淡了。
两个月后，金榜揭晓，夏天因为几分之差未能如愿考入青岛大学。去学校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找遍了整个校园，都没有见到蓝晴。同学说，昨天她已经坐上了去往山东的火车。
他感觉心里的某种东西被抽空了，拎着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失魂落魄地走在人潮涌动的校园里。迷茫中，似乎有很多人在走近，也有很多人渐渐远去，没有再回头。这一天里，有很多人激动地笑了，也有人悲伤地哭了。
夏天用一个夏天的时间自导自演了一部爱情励志剧，事后他这样评价当初的自己。
然后他又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抹掉了眼泪，重新武装好了自己，充满斗志地去面对生活。
走在x大学校园里的时候，看着自己在校园报刊上发表的那些诗歌。偶尔，夏天也会想到蓝晴。而那种情绪在第二年夏天来临的时候显得越来越浓烈。
他是有蓝晴的手机号的，甚至为她专一设了一个分组。可是，他的手指在那个号码上抚摸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从草地上翻了个身，夏天看着刚才打过来的号码，想打回去，心里却犹豫不决。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
沉默了十秒钟之后，夏天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你是夏天吗？我是蓝晴。”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我……我是。”夏天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夏天，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过你。”
夏天大脑里一阵轰鸣。
对方接着说：“那时，在高三，你每天为我写诗，给我讲好听的笑话。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好男孩。我想就这样，每天听见你的声音，一辈子多好。”
“可是，有一天你说，你要考一所名牌大学，然后渐渐对我冷漠了。我想，我不应该自私的，你有你的追求，我要祝福你金榜题名。可是，今天我还是要说，那时我真的，好喜欢你。”话音刚落，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的掌声和嬉笑声，然后对方挂掉了电话。
夏天知道，他们在玩一种叫做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可是，这些话怎么听起来却这么令人心痛。
桐木繁盛的叶子从远方蔓延过来，掩盖住天空，掩埋了整个夏天，混同那些记忆。夏天的夏天在这样的背景里被时光疯狂吞噬掉。
那时，我好喜欢你，可以为你去做任何的事。可是，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轻易喜欢上我。所以……